李钊觉得被“老巫婆”忽悠了，但他确实也被易老师说心动了。罗浩宇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怎么能比罗浩宇差？
左手香槟美酒，右手美女佳人，那不是妙哉！
他是嫉妒罗浩宇的，罗浩宇太风光了，据说罗浩宇以前就读过的高中校现在都没把庆祝横幅摘下来，生怕别人不知道罗浩宇是在那里读的。
地方电视台来采访了，整个铜陵市都知道罗浩宇。以往还想着自己比不上，嫉妒的苦水往心里咽。就因为有罗浩宇这个太明显的对比，易老师说的他才心动。
初三那一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终于踩着录取线进了铜陵市一中，也是罗浩宇曾就读过的初中。
进了市一中，他更有动力了，脑子里都是对金钱的向往，什么崇高理想都是狗屎，他从里到外都俗气得很。
李杰如愿以偿的进了工厂，流水线两班倒，累得跟狗一样，月入三千五。
他奶奶年纪大了，瘫痪在床。单柔脾气又臭又硬，心情好点只骂家里人，进门的媳妇也骂，唯独谢丰这个继子不骂。李钊的妈也是受够了婆母的脾气，气急了两人经常对骂，骂够了就打，互相扯头发。
单柔心情不好的时候能把整个村都给‘问候’一遍，村里的人也不管，当没听到似的。有年轻的听不过去要来找事，被家中长辈拿棍棒给打了回去。
李大鹏更不管，天一亮就扛着锄头去地里，带俩馒头一瓶水，天黑才回来，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听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李钊整个高中都在住校，寒暑假就住他化学老师家里，一个孤寡老头，他刚进校门就打听清楚了，卖了几次惨，成功博取同情。
老头包吃包住，还免费辅导功课，他不像罗浩宇那样聪明，学习也不是一点就透，唯有勤能补拙。暑期去打暑假工，挣点钱就给老头。
卖惨博同情可以，但身惨不能心惨，暑假工挣的钱不多，但那一点钱就是你人格的保障。老头不要也得硬塞给他，实在塞不过去就买水果买保健品给补上。
谁不喜欢努力上进又朴实记恩的人？
他被市一中录取时特意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易老师家里给她炫耀，易老师跟他说:“在你没强大之前，藏好你那点乱七八糟的坏心思。你拿办公室所有东西我都给你补上了。老师的钢笔好好用着，但你今后可得收好尾巴，世上所有人都喜欢真善美人格，别把自己变成过街老鼠。市一中里有个教化学的老教师，是退休返聘的，妻子早逝，唯一的儿子在国外搞科研，孤寡一个，你该知道怎么做。”
说完就把李钊赶走了，李钊空手来空手回，易老师的话让他想了许久，虽然去炫耀一番受了白眼，连一口水也没喝上，但也值了。
李钊坏毛病一堆，初中纸笔本子等用完了就去教师办公室顺手牵羊，但也不敢拿贵重东西，也不敢翻包，怕他爸知道。他还以为运气好，没被逮到过，原来监控拍到无数次，只是有人兜着。
若是个正常人，那得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但李钊不是常人，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全部的心思都在市一中教化学的老头身上。
易婕也从未想过要感动李钊，她教过的学生太多了，不说特别能识人，但接触下来也总有个大概的了解。李钊给她的感觉就是没有同理心，没有共情能力，以自我为中心，喜恶全凭心情，所以李钊成绩再差都没找他谈过心。
她一直以为李钊没有世俗的欲望，原来她想错了，李钊这人俗得很，欲望深重。
欲望是软肋，也是动力，李钊的欲望就是金钱，是快活，是逍遥。
……
三年拼搏，终于考上了一所211大学。
李钊的志愿是问了很多人才郑重的填上去，国内顶尖的那两所他还够不上，整个学校就没人敢填，这么多年就罗浩宇一个人敢填。
他填的是一所新办没几年的国家级军校，招生简章里有一句话：出来就是官！
李钊特地把这句话发给了易老师，易老师冷笑两声，“不学商了？改行想当官？”
“你就说这学校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出来就是官，风光！”易老师也是知道这个学校的，录取率低得惊人，办了五年，也不知招了几个。“第二志愿填其他的学校。”
李钊挂了电话，将志愿填好，他听班里同学说学商都是些二代继承家业的，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他一个贫民学了屁用没有。
大学生多如蝗虫，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挣钱艰难，唯有另辟蹊径。
高中化学老头倒是让他不填那所学校，说录取率低，而且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儿。要真有，这馅饼要么是包着实心的铁，要么就是沾了穿肠毒药。
李钊没听，他真正相信的只有初中的易老师，他所有的阴暗面除了他爸和他奶奶，只有易老师看得清清楚楚。市一中里的李钊完全是割裂开来的，跟患有双重人格的精神病一样，但他伪装得天衣无缝。
高考前一天，单柔死了，瘫痪那么多年，终于死了，整个永安村所有姓李的都松了口气。
李钊是高考后知道的，听他爸说葬礼办得格外隆重，所有姓李的都来了，活着不往来，死了倒是都来哭两声。
他家穷，办葬礼的钱是姓李的每家各出一部分，即便是比他家更穷的都得卖粮食出葬礼钱。
永安村是个大村，有好几个姓氏，其他姓氏一个没来吃席，唯有姓李的都在。没请人哭丧，几个年长的叔叔亲自哭，哭得情真意切。葬的地方也是找风水先生看过的宝地，墓也修得大气漂亮。
李钊对单柔是没有一丝感情的，从小就听妈唠叨刚生下来就差点被自己亲奶奶掐死，导致他妈没敢出去打工，就在家里守着，一点不敢让单柔碰他，婆媳俩一天三顿吵，三天一顿打。
李大鹏看着三年未见的儿子，也无父子久别重逢之感，直接拿出一个存折，“里面有一万块钱，多的没有，拿着就走，不用再回来了。”
“爷爷还在原来老家的茅坑里吧，爸你没想过把骨头找出来重新埋个地方？” 李钊问道。
他早就知道爷爷李大宝在厕所里。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上厕所看见过漂浮的碎骨头，晚上李大宝托梦让他给不孝子李大鹏说一声把尸骨捞出来，他又臭又痛，被单柔宰成了肉糜。
他知道鬼魂托梦，一句不吭任由李大宝上窜下跳的折腾。刚开始吓唬他，见他不为所动之后想杀了他，爷孙俩好地下做伴。
李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半夜起身去厕所多撒了几泡尿，着实把李大宝气得够呛。在原老家时夜夜造访，他睁眼刀都悬在头顶，李钊命硬没死成，专门回永安村捡了一背篼牛粪丢厕所里，李大宝托梦骂他自私凉薄，不配为人。
他是在永安村出生的，每年李大鹏都会带他回原来的李家村住几天，他也每年都带一背篼牛粪过去。李大鹏从未阻止过，每去一次回来都得大病一场。他妈抱怨，李大鹏也不听，依旧每年带他回去。
“埋哪里？”李大鹏卷着叶子烟，放在烟斗里点燃。
“就埋奶奶旁边。”李钊笑出了牙花。
“村里人不会同意的。”李大鹏凉凉的说道。
没说他想不想做，只有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李钊可惜，将李大宝埋单柔旁边，单柔得被气活过来，估计夜夜托梦咒骂。李大宝说他自私凉薄没人性，其实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根上就烂了。
“当我没提。”李钊收好存折，“把我户口迁出来，到时候我要带起走。”
他要彻底脱离原生家庭，他坏但并不喜欢别人对他坏，宁可他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他。
没有一丝对家庭的留念，哪怕是保护自己十年的亲妈，他也快忘了长什么模样。
“行，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一起带走。”李大鹏敲了敲烟杆子。
李钊点头，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他要提前去读书的城市，找一份***赚点生活费。
在家里住了一晚，他自己买了超市里的矿泉水煮了自带的面。李大鹏看了一眼，啥都没说，拿起户口本开始找村上开证明，开了证明后还得去警察局把户口分开来。
临走前说道：“我想过下毒，但买的老鼠药是面粉做的，农药气味太难闻，你很容易察觉。”
“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钊吃着清汤寡面，盐都不准备用这里的。
“随你！以后少回来，村上想你死的人不少。”李大鹏凉凉的看了一眼他煮的白水面，叼着烟斗走了。
李钊嗦着面翻了个白眼，除了那个跑了多年的妈，姓李的同村都想他死。
……
李钊走了，带着分出来的户口本，办好的身份证、几身旧衣服、***处磨了两个圆洞的旧***、两双黑布鞋、去镇上理了个最便宜的头发，买好车票直奔大西北。
没错，就是传说中遍地戈壁滩的大西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