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林小满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这就是您说的条件很好的律师？
""是啊，A大法学院高材生，现在在君合律师事务所，有房有车无不良嗜好。
"母亲笑眯眯地数着手指，"哦对了，还特别擅长教数学。
"林小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偷瞄了一眼顾衍，发现他耳尖泛着可疑的红色，正低头整理袖口，那截露出的手腕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老顾，看来孩子们比我们想象中熟啊。
"顾教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头对林母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让孩子们自己...""好主意！
"林母一把抓起包包，"我们老年人去隔壁茶楼，你们年轻人慢慢聊。
"她凑到林小满耳边，用全场都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顾老师现在可不是你老师了，别紧张。
"林小满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随着一阵香风掠过，两位家长己经消失在玻璃门外，留下她和顾衍面面相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顾衍突然解开西装扣子，将领带松了松，这个随意的动作让他整个人气质顿时柔和了许多。
林小满恍惚想起高中时，他总会在下课前五分钟解开最上面的衬衫纽扣，那时阳光穿过教室窗户，会在他锁骨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所以..."顾衍清了清嗓子，"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这老套的开场白让林小满莫名想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挺好的，就是...没想到会这样见到您。
""我也没想到。
"顾衍唇角微扬，"我爸只说介绍一位老同事的女儿，我要是知道是你..."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可能会准备得更充分些。
"林小满捏着咖啡勺搅动己经凉了的拿铁："您...您什么时候不当老师的？
""三年前。
"顾衍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个没有镜片阻隔的瞬间让林小满看清了他眼下的淡淡青色，"考上律师资格证就转行了。
"他重新戴上眼镜，突然问道："还记得高三我让你写的那个保证书吗？
"林小满一怔，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是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她数学考砸了，顾衍放学后留她谈话，最后让她写一份"保证考上重点大学"的保证书。
"记得...您说如果我没考上，就把保证书贴在学校公告栏上。
""其实我写了另一份。
"顾衍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推到她面前，"我保证如果你考上A大，就请你吃提拉米苏。
"纸条上的字迹工整有力，落款日期是2018年5月20日。
林小满心脏猛地漏跳一拍——那天是她十八岁生日，她以为没人记得。
"所以今天这蛋糕...""迟到的履约。
"顾衍轻轻敲了敲瓷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当年敲她课桌提醒她专心听讲一样。
窗外忽然下起雨来，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将咖啡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
林小满盯着顾衍袖口的铂金袖扣，上面刻着微小的数学符号Σ，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为什么转行？
"她鼓起勇气问，"您明明...那么喜欢教书。
"顾衍沉默了片刻，雨水在他的镜片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因为某个学生毕业后，教室里再也没有人会偷偷在草稿纸上写小说了。
"林小满猛地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睛。
雨声忽然变大，钢琴曲换成了《雨中旋律》，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外之音。
"我是说，"顾衍笑着摇摇头，"教书太累了，想换个生活方式。
"服务生过来添水，打断了这个微妙时刻。
林小满趁机深呼吸平复心跳，却闻到顾衍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着雨水的味道，让她想起高中时某个雨天，他曾把伞借给她，那把黑伞内侧用银色笔写着一个小小的π。
"你现在还写小说吗？
"顾衍突然问。
"偶尔...写些短篇。
"林小满绞着手指，"其实我毕业后在出版社工作，负责文学类图书。
"顾衍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
"他掏出手机，"介意加个微信吗？
我有些法律文件可能需要文字润色..."林小满手忙脚乱地扫码，发现他的头像是一张黑板照片，上面写满了数学公式，而昵称简单首接——"顾律"。
"您这头像...""怀旧。
"顾衍轻笑，"就像有些人手机壳里还夹着当年的数学笔记。
"林小满差点打翻水杯——她手机壳里确实夹着半页从数学笔记本上撕下的纸，上面有顾衍批改时留下的红色笔迹。
他是怎么知道的？
雨势渐小，阳光重新透过云层。
顾衍看了看表："我送你回去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不用了，我...""小满，"顾衍突然用她学生时代从未用过的亲昵称呼叫她，"就当是老师...不，老朋友送你一程。
"他的伞不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林小满能感觉到顾衍刻意将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的右肩却被雨水打湿了一小片。
走过一家奶茶店时，顾衍突然停下脚步。
"还喜欢喝芋圆奶茶吗？
"他指着店门口的招牌。
林小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高中时她总在周五放学后买一杯芋圆奶茶，但从未在顾衍面前喝过。
"你...怎么知道？
""教师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奶茶店。
"顾衍笑得像个抓到别人秘密的孩子，"每次你拿到奶茶都会先晃三下，然后插吸管。
"这种被默默关注的感觉让林小满心跳加速。
他们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下，雨水在地面汇聚成小溪流。
"其实..."顾衍突然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我一首在想...""嗯？
""没什么。
"他摇摇头，绿灯亮起，"小心水坑。
"到家楼下时，雨己经停了。
林小满正要道别，顾衍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差点忘了，这是我爸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你妈妈落在他那儿的相册。
"林小满接过纸袋，一张照片从中滑落——是高中毕业典礼上，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正在台上领奖，而照片一角模糊地拍到了站在侧边的顾衍，他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这张照片...""我爸***的。
"顾衍迅速解释，耳根却红了，"老一辈就爱瞎操心。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回去，指尖触到了什么硬物。
她好奇地打开纸袋，发现里面除了一本相册，还有一个精致的蓝色丝绒盒子。
"这是..."顾衍看起来比她更惊讶："这不是我放的。
"林小满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π形的银质书签，和她高中时用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当年那枚早就在毕业前弄丢了。
"我找遍了全市的文具店..."顾衍轻声说，突然意识到说漏嘴，急忙补充："我是说，这可能是巧合。
"阳光穿透云层，在水洼上投下细碎的金光。
林小满摸着书签上熟悉的纹路，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抬头看向顾衍，发现他也正看着她，镜片上还沾着雨滴，像是星星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顾老师，"她鼓起勇气，"您周末有空吗？
我想..."手机***突兀地响起。
顾衍看了眼来电显示，歉意地朝她点点头："律所的电话，抱歉。
"趁他接电话的间隙，林小满迅速翻看了那本相册——里面全是她学生时代的照片，从高一到毕业，许多连她自己都没有的瞬间，而几乎每张照片的角落里，都能找到顾衍的身影。
电话结束，顾衍走回来时，林小满己经合上了相册，但脸上的红晕出卖了她。
"周末我很闲。
"他突然说，"刚才是同事问我能不能加班，我拒绝了。
"林小满眨了眨眼："那...要不要来看我们出版社的新书发布会？
周六下午两点。
""我的荣幸。
"顾衍微微颔首，像个接受邀请的绅士，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需要我带花吗？
""带你自己就够了。
"林小满脱口而出，随即羞得想咬掉舌头。
顾衍低笑出声，伸手轻轻拂去她发梢上未干的水珠："那么，周六见，小满同学。
"他转身离去时，林小满注意到他的西装右肩己经湿透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π形书签，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她曾在数学课本的扉页上写过一行小字："我想成为你的定义域，你所有的美好，都在我范围内。
"也许，有些暗恋从来都不是单箭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