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皇族太子林长晋下了早朝就来了,自从他迁居东宫以后并不常来坤宁宫。
一来,林长晋十分清楚如今母后的处境,与其日日嘘寒问暖请安,倒不如潜心夺权给母后更多的依靠实在。
二来,父皇是灭国姑苏称帝,他明面上虽然对母后恭敬有加,背地里却避讳着母后,或许父皇对母后有愧疚,或许母后的存在就是映射着他这个皇帝的尊贵来位不正。
而林长晋身为太子既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还要讨得父皇欢心。
父皇所喜他也要所喜,父皇避讳的,他也要避讳。
真是如履薄冰……可是昨日是三妹的生辰,父皇却留宿未央宫。
林长晋拎着一盒子贵重的礼物就来了坤宁宫。
毕竟三妹还那样小,一夜之间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柄,属实无辜。
林长晋是喜欢三公主的,他有两个妹妹,最喜欢的就是三公主了。
三公主生的可爱性情也可爱,一见到自己就会冲过来抱大腿撒娇撒的像块蜜糖。
对比二公主林庭嫣的性情漠然,和远在神族成为贵妃的大公主云嫣,三公主柔嫣倒是最顺眼的妹妹了。
三公主刚看完女训,听见门口有脚步声,本以为是母后从内务府回来了,却不成想竟然是大哥!
大哥哥拎着一盒子的东西,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朝服,大哥哥生的一副好皮囊,正站在日光下笑吟吟的对着自己招招手。
三公主林柔嫣立刻撇下了手里的女训,一溜烟的冲了过去。
又是老样子,肉嘟嘟的她个子还没板凳高,也仅仅到林长晋的膝盖处,她开心的转来转去,见大哥哥不肯抱自己,她就眼疾手快的抱住他的裤腿撒娇道:大哥哥!
你怎么知道我想你啦?
嘻嘻~她的语气软绵绵,人也软绵绵,像是一只可爱的猫咪,蹭了蹭林长晋的裤腿。
林长晋宠溺一笑将手中的盒子递到了阿葵的手中,俯下身将三公主举了起来。
他掂量掂量三公主,眉眼之间化作一抹宽慰道:又重了些!
看样子小妹是有好好吃饭呢!
“大哥哥又瘦了,是没好好吃饭吗?”
三公主轻轻戳了戳他的脸,他的脸本就消瘦,加上最近朝廷诸事繁多,他整个人又瘦了不少。
林长晋心里一暖,将三公主贴了贴。
“小妹关心我,我好欢喜~”他细密的胡茬扎的三公主发痒,三公主并未推开他,反而用手捧住他的脸笑嘻嘻地说:大哥哥来的正好,昨日父皇没来看我,我正好想他了,我想见见他……林长晋自然同意,毕竟带着三公主去父皇那里刷个脸熟也是好事。
于是林长晋就拉着三公主的手,不顾阿葵的阻拦就走了出去。
最近皇族并不太平,正神一派诸国众多,为首最厉害的就是神族。
三个月前神族倒是送来了喜讯,贵妃林云嫣身怀有孕,父皇因此还高兴了好一阵子。
“过几个月贵妃就生小娃娃了,到时候柔嫣就要做姨母咯。”
“真的吗~”三公主高兴的蹦蹦跳跳。
二人走到御书房的时候只见御书房围满了人,林长晋意识出了事,下意识的将三公主抱在了怀中。
三公主此时也不嘻嘻了,因为坐在正坐之上的父皇此时愁容满面,就连屋内的百官都是一个神情。
林文奎见林长晋抱着林柔嫣,语气带着酸楚道:昨夜神族大王莫桑忽然殒身,林贵妃惊闻噩耗也病倒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了,如今继位的是太子帝锦。
怎么会忽然殒身?
林长晋太熟悉这个套路了,只怕是帝锦拥兵谋反做的天衣无缝罢了。
可是林贵妃惊闻噩耗失了孩子,这一仗皇族输的可谓是一塌糊涂。
三公主此时也忍不住双目湿润,可是前朝的事怎是她一个年幼的公主能随便插话的?
她无助而又无措的窝在林长晋的怀中。
林长晋正了正神色:父皇也要请求神族将贵妃遣送回来?
莫桑死都死了,己是定数,如今对林长晋最重要的事就是林云嫣的去留问题。
林文奎沉默片刻,仿佛也在琢磨着此事的玄机。
“神族有夫死从子的规矩,只怕贵妃是回不来的。”
夫死从子?
这是何等的羞辱啊!
若是帝锦真的是篡位弑父,那么林云嫣日后就要委身杀父仇敌了!
她怎么受得了……当年父皇为了一己私欲将她送去神族和亲,如今事态严重,又要她继续牺牲吗?
林长晋不敢反驳,只是看着父皇的眼神愈发的冰凉。
可没想到三公主竟然率先开口:那怎么行呢?
大姐姐己经当了寡妇,岂有继续伺候新王的道理?
众人大骇,毕竟还没人敢当众反驳陛下。
林长晋也紧张的捏了捏三公主示意她赶紧闭嘴!
可是三公主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推开林长晋,轻轻从他怀中跳了下来,走走到父皇的面前跪了下来。
“父皇,大姐姐好苦的命,求求父皇把她接回来吧!”
小女儿哭的梨花带雨,撕心裂肺。
林文奎只觉得内心更加酸楚,他并不会苛责三公主,反而觉得这个女儿倒有几分柔软的心肠,他软下了语气,轻轻扶起了三公主。
“孩子,你不懂,前朝后宫本就是一体的,你大姐同神族和亲就是断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她继续留在神族也是为了我们皇族啊!”
三公主怎会听?
“父皇,众生生来就有心,既然有心怎会没了七情六欲?
大姐姐的夫君刚刚殒身,日后又要侍奉夫君的儿子,你让她日后如何在西海八荒自处?”
方才还大骇的众人,如今看着年纪轻轻的三公主哭的稀里哗啦,心底也有了几分动容。
丞相慕容详终于站了出来:陛下,我们可以同神族商议,求他们将贵妃遣送回来,我们再送几个贡女。
众人见丞相己经站队,立刻纷纷表示赞同。
没想到林文奎却摆摆手:贡女怎么行?
言外之意就是和亲之人必定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才值得信任,可是如今皇族未出嫁的公主也只有二公主和三公主了。
三公主还是个孩子,自然不行。
就剩下二公主林庭嫣了。
礼部尚书方闻庸开口道:微臣可以立刻派使节去商议,不知陛下想指定哪位神女去神族呢?
这句话虽然是明知故问,却也是文官之道,方闻庸才不敢自己做提议二公主和亲的始作俑者,这种话最好是陛下亲口说,众臣才会舒心一二。
林文奎望着三公主,二公主林庭嫣姿色平平性情又是个呆木头,只怕这样的资质就算去了神族后宫也不会得宠。
一个不会得宠的和亲公主,也就是一颗废棋。
他从姑苏国师走到皇族皇帝,实属艰难。
自己亲手打拼下来的江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如今莫桑殒身,等于林云嫣这颗棋子也废了,接下来的落子更不能出任何问题。
他俯下身摸了摸三公主稚嫩的容颜,她虽然还小,却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她今日敢替长姐仗义执言,证明她是个有胆识的女子。
林长晋意识不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父皇,小妹才三百岁啊……林文奎像是没听到一般,他沉醉权势运筹帷幄多年,他的这双眼睛就是一把尺子,什么女子可以有用他比谁都知道。
“柔嫣,你愿不愿意换你大姐姐回来?”
他的手掌摩挲着三公主的脸庞,三公主凝视着父皇阴沉的目光心底竟然忍不住凉了几分。
母后以前总说,父皇是个没有心肠的神仙。
三公主压下心底莫名的不安。
“儿臣愿。”
不愿又如何呢?
难不成二姐姐去吗?
可是父皇的样子好像并不希望她去……阿葵姨姨说过,身为公主日后的使命就是和亲,就像大姐姐一样。
只不过她的使命来的更快……林文奎赞许地看着三公主喃喃道:好!
好……真是个好孩子……礼部尚书方闻庸也叹了一口气,他也是为人父母的,这一刻对这位三公主满是疼惜。
方闻庸怯怯道:那微臣就送去三公主的画像给帝锦陛下观摩,若他答应倒是顺遂,他不答应那我们就听丞相的送几个贡女吧?
这一刻方闻庸倒希望帝锦不答应,毕竟一个三百岁的女孩子也不能延绵后嗣……林文奎点了点头。
日子沉静了仅仅一个月,这一个月皇后苏星月听闻长公主的遭遇病了一场,早己开府的二公主林庭嫣也进宫侍疾。
“你说你父皇不会真的把柔嫣送走吧?
她才三百岁……她还那么小!”
苏星月虚弱的靠在床上,双手狠狠的捏着被子。
“父皇都可以杀了舅父篡位还有什么事做不出呢?”
林庭嫣语气嘲讽,可见她心底对自己的父亲是鄙视的。
的确,她自幼就在姑苏内宫长大,舅父苏玄嵩对她视如己出。
她仇恨皇族,仇恨陛下,却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日日郁闷。
苏星月面色如常,这个女儿最懂自己的恨意。
“是啊,他就是一个乱臣贼子……他灭了我的母国,又要毁了我的孩子……”“母后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你想大姐回来就要送走其中一个女儿,为今之计无非是在我和柔嫣之中二选一罢了。”
二选一?
苏星月如梦初醒,却又觉得更加落空。
林庭嫣见她沉默,继续冷冷道:儿臣会请求父皇送我去神族,毕竟就在这儿和去那儿也没什么分别,我去受罪总好过小妹去,毕竟她还那样小……“你父皇不会答应的,毕竟你不会替他谋利的。
你以为和亲就是随随便便送去一个人吗?
那个人必须要会争宠,必须在国主心中有一席之地才行啊!”
苏星月太了解林文奎,只能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林庭嫣面如死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罢了,还是安心的侍疾吧。
夜深了,神族才回了信。
帝锦陛下得知三公主还太年幼,念及皇族永结为好的诚心提议接三公主回神族教养,成年以后再行定夺。
和亲公主变成了质子。
林文奎本不答应,可是听说其他各国为了讨好这位帝锦大王也派了族内的公主和亲,其中也不乏有没成年的,帝锦也是这样回信的。
林文奎怕被别国落了先机,也只能送去了三公主上了神族的马车。
临行前苏星月又病倒了,并没有送别三公主,林长晋和林文奎一起送的。
百官通通都到了,众人心知公主这一去,要么就是成年封个贵妃,要么就是死在神族。
可谓是生死难料啊!
林文奎握着三公主的手吩咐了几句,无非是去了神族一定要谨慎小心,切莫丢了皇族的脸。
三公主这一个月也被苏星月集训过,小小的脑袋瓜也明白了更多的事。
她虽然对未来也是百般忧愁,却也只能应付着说: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安分守己,定不会丢了皇族的脸。
父女二人又抱头痛哭了一场,神族的大人催促了半天,才惜别……如今神族是正神一派的望族之首,皇族只是刚刚成立的小国,自然不会高看皇族几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