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记得1992年那个滴水成冰的腊月,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李寡妇抱着她家铁柱冲进我家院子时,鞋底子上的雪片子扑簌簌往下掉。
"三叔!三叔快给瞅瞅!"她嗓子劈了岔,怀里的孩子裹着红底牡丹花的棉被,小脸烧得通红,"昨儿晌午还好端端在河沟子滑冰车,夜里就开始说胡话!"
我爹撂下旱烟袋,伸手掀开被角。七岁的我扒着门框偷看,正撞见铁柱猛地睁开眼——那对眼珠子黑得瘆人,像是两汪不见底的深潭。他咧开嘴,发出尖细的笑声:"黄三太奶要收童子哩!"
灶台上的搪瓷缸子突然炸开,滚水溅在泥地上腾起白烟。我娘"哎哟"一声打翻笸箩,金黄的苞米粒撒得到处都是。李寡妇腿一软瘫在地上,棉裤洇出深色水渍。
"作孽哟......"我爹搓着手在屋里转圈,"快去请胡四爷!"
后半夜的风像刀子似的刮人脸,我跟在爹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往村西头走。老榆树上的寒鸦扑棱棱飞起,月光把雪地照得惨白。远远望见胡四爷家纸窗透出昏黄的光,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乱响。
门轴吱呀转开,胡四爷披着羊皮袄立在门槛里。他脸上的褶子比村口的老槐树皮还深,眼珠子却亮得吓人。堂屋正中的供桌上香烟缭绕,红布蒙着的堂单垂下半截,隐约露出"胡三太爷"的金漆字样。
"四爷爷,铁柱让黄皮子迷了。"我爹哈着腰递上两瓶老白干,"劳您走一趟。"
胡四爷没接酒,伸出鸡爪似的手在我头顶按了按。我浑身一激灵,突然听见供桌底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定睛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他喉咙里滚出两声笑,震得供桌上的蜡烛火苗直晃:"小崽子灵性足,跟着来吧。"
李寡妇家炕头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铁柱被三道麻绳捆在门板上,身子扭得像条上岸的鱼。胡四爷摸出三枚乾隆通宝往炕沿一抛,铜钱滴溜溜转着圈,最后齐刷刷立在了炕席缝里。
"黄三姑,给老朽个面子。"他抖开堂单,朱砂写的仙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