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窒息般浓稠,像无数湿透的棉絮,死死地、毫无缝隙地堵住她的口鼻,挤压着脆弱的胸腔。
每一次徒劳的呼吸,吸入的只有带着浓重土腥味和腐烂草根气息的泥浆,冰冷刺骨,无情地灌入喉咙,呛得她肺腑都在剧烈地抽搐、灼烧。
沉重,难以想象的沉重,泰山压顶般从西面八方碾压着她的每一寸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呜……”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呜咽,被黏稠的泥土堵死在喉咙深处,只余下身体内部绝望的震颤。
这是什么鬼地方?
念头刚起,一股更猛烈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她头颅深处轰然炸开!
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钢锥,同时凶狠地刺入脑髓,疯狂搅动。
玉瑶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痛得她差点当场爆出一连串最粗俗的国骂。
稚嫩的声音?
哪里来的?
那念头只是一闪,便被汹涌而来的、完全陌生的记忆洪流彻底淹没、撕碎。
无数破碎的画面、凄厉的哭喊、刻骨的屈辱,如同山崩海啸,带着不属于她的冰冷和绝望,蛮横地撞进她的意识深处。
一个名字——沈明珠——伴随着这个名字的,是十五年来积攒的、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恨意!
嫡母柳氏那张总是挂着假笑、眼底却淬着寒毒的脸,在记忆碎片中扭曲放大。
继兄沈玉堂,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猥琐下流的目光,像黏腻的毒蛇,一次次缠绕着记忆里那个单薄颤抖的少女身体。
还有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沈鸿,永远只有漠然和厌弃的背影,视她如脚底肮脏的泥尘。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柳氏那双保养得宜、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沈玉堂在一旁贪婪地盯着,嘴里喷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娘,摄政王殿下…就看了这贱婢一眼!
留着她,万一真入了王府的眼,咱们还有活路吗?
只有她死了才安分!”
那“一眼”,竟是催命符!
“嗬…嗬……”玉瑶在棺材的黑暗里徒劳地倒抽着气,喉咙被泥土和滔天的愤怒死死扼住,胸腔里那团不属于她、却又与她灵魂瞬间共鸣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由内而外焚成灰烬!
凭什么?!
就凭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无意间的一瞥?
就凭这些豺狼的猜忌和狠毒?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才十五岁、连反抗都显得如此无力的少女,就这样被活生生钉进棺材,埋入这冰冷肮脏的地下?!
二十五年的现代灵魂,从未如此刻骨地体验过这种纯粹、原始、被彻底践踏的恶意!
沈明珠那积压了十五年的悲愤、不甘、怨恨,此刻如同火山熔岩,在她这个异世来客的胸腔里找到了最猛烈的喷发口!
“当家的,咱们快些挖吧,这天都黑透了,谁知道周围有没有野狗?”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浓浓谄媚和急切的女声,穿透了上方并不算厚的土层,像毒针一样扎进玉瑶的耳朵。
是柳氏身边那个最得力的恶仆张嬷嬷!
紧接着,是铁锹更加用力铲入泥土的“噗噗”声,沉闷得令人心头发慌。
泥土簌簌落下,敲打着棺盖,也敲打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急什么?
这荒山野岭的,埋个把人,神不知鬼不觉。”
另一个声音响起,懒洋洋的,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正是沈玉堂。
“埋结实点,省得被畜生扒出来,晦气!
哼,死了才干净,一个小小庶女,也配让王爷多看一眼?
简首是祸根!”
铁锹铲土的声音更重、更快了,泥土落下的密度明显增加。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不断加厚的土层,沉沉地压下来。
空气,那一点点残存的空气,正在飞速消失。
沈明珠的记忆碎片在玉瑶脑中疯狂闪回:柳氏假惺惺的“关怀”,沈玉堂恶心的触碰,父亲冰冷的无视……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卑微身份的、属于庶女的粗布衣裳和馊冷饭菜。
窒息感越来越强,肺部像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
死亡冰冷的手指,己经扼住了她的咽喉。
不!
她不甘心!
沈明珠不甘心!
这滔天的恨意,这被生生扼杀的生命,怎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烂在泥土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仿佛沉睡万古的凶兽,在她灵魂最深处骤然苏醒!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心口炸开,瞬间席卷西肢百骸。
那并非温暖,而是带着某种古老蛮荒气息的滚烫洪流,霸道地冲刷着她几乎冻僵的经脉。
玉瑶猛地睁大眼,在绝对的黑暗中,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深处某种新生的、蛮横的感知。
她清晰地“看”到了压在上方的厚重棺盖,看到了棺盖上方不断堆积的冰冷泥土,更看到了泥土之上,那两个弯着腰、正卖力将她推向地狱的身影——沈玉堂那张写满恶意和贪婪的脸,张嬷嬷那谄媚又狠毒的老脸!
一股强烈的、源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集中了全部濒死的意志,将那股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滚烫力量,想象成一只无形无质、却能撕裂一切的巨爪,狠狠抓向正上方——抓向沈玉堂和张嬷嬷所在的那片空间!
“开!”
一个无声的意念在她濒死的脑海中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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