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陆家大宅的铜门缓缓开启,17岁的陆择,裹着湿透的校服外套站在门廊下。
他仰头望着门楣上鎏金的"陆宅"字,雨水顺着睫毛滑落,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座传闻中的宅邸。
三个月前,他那位从未谋面的父亲陆炎沉因车祸意外离世,他这个私生子便成了陆家二房最后的血脉。
经过身上信物,亲子鉴定等一切的确认。
陆老爷子陆严琤也就是他所谓的爷爷派管家来接他回家,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仿佛他即将踏入的是一座金山。
从小就敏感早熟的他知道,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这个家真的重视他,来接他的就会是陆严琤而不是一个管家。
"小二少爷,请随我来。
"管家恭敬地引路。
穿过九曲回廊,陆择注意到廊下躲着几个陆家小辈躲在廊柱后窃窃私语。
陆择耳尖地捕捉到只言片语:"…他妈妈是夜总会的***…""…带回来脏了陆家的血…""他就是那个私生子?
""爷爷怎么会把这种人接回来…"陆择嘴的笑意更浓了,他故意挺首腰板,昂首阔步地走过。
这是他在福利院学到的生存法则﹣﹣越是被人轻视,越要挺首腰杆。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声音来源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几个少年像受惊的麻雀般西散逃开,却有个穿定制西装的男孩站在原地,挑衅地昂着下巴。
"陆明兴。
陆家的长子嫡孙"男孩趾高气扬地报上名字,"听说你在福利院长大?
难怪一身穷酸味。
"陆择正要回应,一个轻柔的女声从侧面传来:"明兴,别这样。
"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少女款款走来。
发间珍珠发卡映着雨光,"二弟刚来,我们应该多关照才是。
"她转向陆择,笑容温暖得恰到好处:"我是陆明萱,你堂姐。
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说着递来一块绣着兰花的真丝手帕,"擦擦脸吧。
"陆择没接,只是盯着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翡翠镯子﹣﹣那成色,足够买下整个福利院。
在书房见到爷爷陆严琤时,老人正伏案批阅文件。
"从今天起,你就是陆家的人了。”
陆严琤头也不抬,"寄在你母亲秦语音名下,好好读书,把从前在福利院的陋习丟掉,别陆家丢脸。”
陆择挑了挑眉:"我亲生母亲呢?
空气瞬间凝固。
管家倒吸一口冷气,几个躲在门外偷听的陆家子弟也屏住了呼吸。
陆严琤的眼神陡然转冷:"你母亲己经去世了。
""我知道。
"陆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是问,她是怎么死的。
"书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陆严琤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陆择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老人伸手捏住陆择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记住,在这里,不该问的别问。
"陆严琤的声音低沉如雷,"你只需要知道,从今以后,你姓陆。
至于其他的﹣-"他松开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扔在桌上,"签了它。
"陆择揉了揉生疼的下巴,拿起文件扫了一眼。
那是一份与生母断绝关系的声明。
"如果我拒绝呢?
"他抬头首视陆严琤的眼睛。
老人冷笑一声:"那就滚回你的福利院。”
陆择盯着那份文件看了许久,突然笑了。
他拿起钢笔,在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随手将笔放回桌上。
陆老爷子敲了敲桌面,"秦语音,带你儿子去换身像样的衣服。
"陆严琤重新坐回椅中,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过,"晚上家宴,别迟到。
"阴影处走出个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面容冷峻如霜。
她扫了眼陆择湿透的旧球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跟我来。”
秦语音的脚步声像猫一样轻。
她带着他上了三楼,推开三楼西厢房的门,衣柜里整齐挂着十几套崭新校服,全是陆择的尺寸。
"明天去翰林学院报到。
"她声音冷淡,"别给我丢脸。
"转身离开。
陆择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止痛药和绷带﹣﹣他昨天打架留下的伤还没好全。
关上门,陆择终于卸下伪装,肩膀微微颤抖。
他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陆家花园,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胸前的吊坠﹣﹣那是唯一证明他身份的遗物。
吊坠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日期可能是他的生日。
"陆择…"他低声念着自己的名字,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母亲在他三岁时病逝,之后他便在福利院长大。
那些年,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用玩笑和嬉皮笑脸掩盖内心的脆弱。
而现在,他却被强行塞进这个陌生的家族,像个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
"陆择迅速调整好表情。
"是我,陆明萱。
"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陆择,我来看看你需要什么帮助。
"陆择打开门,门外站着刚刚在回廊见过的给他递手帕的女孩,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
她手里捧着一叠干净的衣服。
"刚刚见过,我是你堂姐。
记得吗?
"少女微微一笑,"这些衣服应该合身。”
与陆家其他人不同,这女孩身上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富贵气。
"谢谢。
"他简短地说。
陆明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头:"晚餐七点开始,别迟到。
爷爷最讨厌等人。
"她转身离开时,陆择突然开口:"我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少女的脚步顿住了。
她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二叔他…"她斟酌着词句,"很特别。
等你有机会见到大宅里的老佣人,可以问问他们。
"这个回答让陆择眯起了眼睛。
特别?
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能有什么特别的?
雨势渐小,陆择换好衣服站在窗前,看着陆家花园里忙碌的园丁。
这座宅邸处处透着精致与考究,却让他感到窒息。
每一块砖石、每一株花草,仿佛都在无声地排斥他这个"外来者"。
傍晚六点五十分,陆择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
厅内己经坐满了人,谈笑声在他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