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瞬间吞噬下来,只有他站立的那个方位,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模糊的轮廓。
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声玩味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神经上。
完了。
这回是真的完了。
谎言被当事人当场戳穿,还是以这种极具戏剧性的、令人窒息的方式。
黑暗中,他低低地哼笑了一声,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紧绷的弦上。
接着,是轮子滚动的声音,他拖着行李箱,轻而易举地越过僵硬如石雕的我,径首推开了那扇我还没来得及完全拉开的、属于我的家门。
“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的声音从门内的阴影里传来,理所当然,带着一种久别重逢却毫无生疏感的强势。
“七年‘恋人’第一次正式会晤,就堵在门口?”
那刻意加重的“恋人”二字,像针一样刺耳。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呛进肺里,激得我一阵咳嗽。
几乎是凭着本能,我踉跄着跟了进去,“啪”地按亮了玄关顶灯。
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黑暗,也让我无所遁形。
陆淮舟就站在我小小的客厅中央,高大的身形让这空间显得格外逼仄。
他己经脱下了风衣,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肩宽腰窄。
他环视着这间他从未踏足过的出租屋,目光扫过我堆在角落的画板、散落在茶几上的零食包装袋、沙发上揉成一团的薄毯……眼神平静,却像带着无形的探照灯,让我所有的不修边幅都暴露无遗。
“地方不大。”
他评价道,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
“说说吧,”他走到那张小小的双人沙发边,姿态放松地坐下,长腿随意交叠,占据了沙发的大半空间,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七年’,是怎么个恋法?”
我像个小学生被老师拎到办公室训话,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脸上烧得厉害,嘴唇动了动,却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羞愧、尴尬、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在胃里翻滚。
“我……我那是……”我绞着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被我妈催婚催急了……胡说的……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没想到……” 我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哼哼。
“没想到我会回来?”
他接过了话头,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叠。
这个姿势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迫使我不得不抬起头看他。
他的眼神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情绪。
“还是没想到,我会当真?”
我猛地摇头,急切地辩解:“不是!
我没想让你当真!
我……”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难道要说“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根本不会知道”?
他看着我慌乱的样子,沉默了几秒。
那几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我以为他要发怒或者干脆摔门而去时,他却忽然向后靠回沙发背,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放松,甚至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左手腕衬衫袖口的一粒纽扣,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手腕。
“行了。”
他开口,声音里那点玩味似乎淡了些,但依旧听不出喜怒,“电话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