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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发表时间: 2025-06-18
冰冷的酒店套房梳妆镜里,映出林溪的脸,像一张精心描画却失了魂的面具。

伴娘礼服是柔和的香槟色,本该衬得人温婉动人,此刻却像一层无力的茧,紧紧裹着她僵硬的身体。

指尖冰凉,神经质地捏着颈间那串细小的珍珠项链——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生日,沈铮随手送的,珍珠微凉圆润的触感,是她多年来唯一能抓住的、与他有关的一点实在。

门外走廊里,喧闹的人声浪一样涌过来又退下去。

是哥哥林澈那些大学死党,粗声大气地笑着,互相拍打着肩膀,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回声,空气里弥漫着男士香水和即将到来的婚礼特有的、混杂着花香与期待的气息。

林澈爽朗的笑声穿透门板,带着一种毫无阴霾的喜悦,针一样刺着林溪的耳膜。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却更闷了。

镜中的自己,眼睫不安地颤动,嘴唇抿得太紧,失了血色。

沈铮。

这个名字无声地在唇齿间滚过,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点燃了西肢百骸里埋藏了六年的、早己冷却的灰烬。

他回来了。

今天,就在哥哥林澈的婚礼上。

作为伴郎。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珍珠硌着掌心,细微的痛感将她猛地从恍惚中拽回。

她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那些不合时宜、汹涌而至的旧日碎片。

不能再想了。

今天是哥哥的大日子。

她对着镜子里那个眼神仓皇的女孩,近乎严厉地命令自己:林溪,挺住。

至少,撑过这一天。

……婚礼仪式庄重而华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梦。

林溪站在新娘身侧,位置绝佳,能清晰地看到对面伴郎团的一举一动。

她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牢牢锁在一个人身上。

沈铮站在哥哥林澈身侧,位置略后一步。

六年时光,凿去了少年时那份外放的锐气,沉淀下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力量。

量身剪裁的黑色礼服贴合着他宽阔的肩线和挺拔的身姿,一丝不苟。

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专注地履行着伴郎的职责,适时地递上戒指,沉稳地应对着司仪的调侃。

然而,那笑容只在唇畔漾开,并未真正抵达眼底。

偶尔在仪式间隙,当林澈低声对他说着什么,他微微侧首倾听时,下颌线会绷紧一瞬,眼神掠过人群,投向某个虚空的方向,带着一种林溪无法解读的、深沉的疲惫和……疏离?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将他与周遭喜庆的氛围隔开。

他站在那里,却像是独自站在另一个寂静的维度里。

林溪的心跳,在他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下,不争气地擂鼓。

每一次他目光无意地扫过她所在的方向,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瞥,她的呼吸都会下意识地屏住,指尖在捧花光滑的缎带上蜷缩又松开。

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多余的涟漪。

如同看任何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去看哥哥脸上幸福洋溢的笑容,去看新娘眼中闪烁的泪光,去看宾客席上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可无论目光落在哪里,最终都会被那股强大的、沉默的引力拉回,落在他身上。

六年杳无音信筑起的冰墙,在他重新出现的瞬间,脆弱得不堪一击。

仪式终于结束。

合影环节,人群像潮水般涌动着寻找最佳位置。

摄影师洪亮的声音指挥着:“伴郎伴娘们,靠近一点!

对,笑容!”

林溪被身后的人轻轻推了一下,脚下细长的高跟不稳地一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下一秒,一只温热而异常沉稳的手掌,有力地托住了她的手肘。

“当心。”

熟悉的低沉声线,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耳朵。

那声音仿佛有实体,顺着被握住的手臂一路灼烧上来,瞬间麻痹了她半边身体。

是沈铮。

他就站在她身侧,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淡淡的、属于他本身的干净气息。

时间似乎凝滞了一秒。

所有的喧嚣——摄影师的指令、宾客的谈笑、背景音乐的旋律——都在这一刻潮水般退去,世界寂静得只剩下她胸腔里疯狂鼓噪的心跳和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她甚至不敢抬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被他稳稳托住的手肘位置,礼服光滑的布料下,他的手指温热而有力,指节分明。

“站稳了?”

他问,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那只手在她站稳后便迅速、得体地松开,快得像一个错觉,只留下手臂皮肤上被触碰过的地方,残留着清晰的、挥之不去的灼热印记。

指尖残留的温热还未散去,冰冷的空气又迅速包裹上来,激得林溪微微一颤。

她几乎是仓促地、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声音细弱蚊呐。

随即,她像逃离什么危险源一样,猛地低下头,视线慌乱地垂落在自己脚边一小块光洁的地板上,仿佛那里藏着救命的答案。

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红得厉害。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柔软的肉,用那点细微的疼痛强迫自己镇定。

摄影师还在指挥:“伴郎再靠近伴娘一点!

对,就这样!

沈先生,表情放松些!”

她能感觉到沈铮依言又靠近了半步。

他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那股清冽的气息更清晰了,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他沉默着,没有再看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依照指令调整着站姿。

然而,就在这极近的距离里,林溪紧绷的余光,极其偶然地捕捉到了一个微小的细节。

沈铮的喉结,在她身侧极其细微地滚动了一下。

一个非常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快得像水鸟掠过湖面激起的涟漪,瞬间就消失了。

可就是这电光火石般的一瞬,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她混乱的思绪里。

那绝非是面对一个久别重逢的邻家妹妹该有的反应。

那是一种……克制的本能?

一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情绪波动?

这个念头像野草般疯长,瞬间攫住了她。

她甚至不敢去深想那波动意味着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横冲首撞,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合影终于结束,人群散开,林溪几乎是立刻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避开了那个让她几乎窒息的气场中心,逃也似的钻进了稍显安静一些的宾客席角落。

……婚宴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却冰冷的光,将每一张笑脸都照得格外清晰。

空气里塞满了香槟酒气、浓郁花香、昂贵菜肴的味道,还有鼎沸的人声,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热浪,一层层裹上来。

林溪坐在主桌旁,位置正好斜对着沈铮。

她面前精致的骨瓷盘子里,食物几乎没怎么动过。

林澈显然是今天最快乐的人,酒精和喜悦让他彻底放开了。

他端着酒杯,绕过半张桌子,重重地拍在沈铮肩上,力道大得让沈铮的身体都微微晃了一下。

“铮子!

好兄弟!”

林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响亮得盖过了附近的谈笑,“够意思!

哥们儿这大喜日子,天塌下来你也得给我顶着!”

他另一只手端起自己的酒杯,硬是要和沈铮碰杯。

沈铮抬手挡了一下,脸上带着无奈却纵容的笑,那笑意似乎比在仪式上真切了几分:“少喝点,嫂子看着呢。”

他试图阻止林澈继续灌酒。

“怕什么!

今儿我最大!”

林澈大手一挥,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沈铮的耳朵说话,但那音量却丝毫没有降低,反而带着一种醉酒者特有的“悄悄话”式的大声,“诶,说真的,哥们儿我都进围城了,你这铁树啥时候开花?

嗯?

在美国那会儿,电话里问你,就跟我打太极……回来这些天,也没见你身边有个活气儿!”

他打了个酒嗝,眼神迷蒙又带着点促狭,声音更大了几分,“我说铮子,你这几年……过得跟那庙里清修的和尚似的,至于嘛?

大好青春,别浪费啊!”

他用力晃了晃沈铮的肩膀,“该不会……心里还惦记着谁吧?

嗯?”

“惦记着谁”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溪的耳膜上。

她猛地低下头,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一块早己凉透的鹅肝,光滑的鹅肝表面被戳出几个凌乱的小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酸涩的疼。

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沈铮此刻的表情,更不敢去揣测哥哥这句醉话背后可能的指向。

六年了,他身边……真的没有别人吗?

这个念头带着尖锐的钩子,勾出心底最深处隐秘的、不敢奢望的期盼,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慌淹没。

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杳无音信?

如果是假的……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就在这时,沈铮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清晰地穿透了林澈的醉话和周围的嘈杂:“胡说什么。

只是忙。”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他没有看林澈,目光似乎落在桌上某处精致的摆花上,又似乎只是放空。

那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而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林溪心底刚刚蹿起的一丝微小火苗。

忙。

多简单又无懈可击的理由。

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瞬间堵住了她所有翻涌的情绪出口。

她握着叉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冰凉的金属硌着指骨。

原来如此。

只是忙。

忙到可以彻底消失,忙到连一个解释、一句问候都吝啬给予。

那她这六年的忐忑、失落、无数次在深夜点开又关掉的聊天窗口,又算什么呢?

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狼狈猛地冲上鼻腔,呛得她眼眶发热。

周遭喧闹的人声、刺眼的灯光、食物的香气,都变成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她再也坐不住了。

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动作有些大,椅腿摩擦光洁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旁边一位相熟的阿姨关切地问:“小溪?

怎么了?

不舒服?”

“没……没事,”林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发紧,“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她甚至不敢再往沈铮的方向看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低着头,匆匆拨开人群,朝着宴会厅侧门通往花园的方向快步走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她听来慌乱得像鼓点。

……推开沉重的雕花玻璃门,初夏夜晚微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带着花园里草木特有的湿润泥土气息和浓郁得化不开的玫瑰甜香。

那浓烈的香气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里,反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林溪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塞和眼眶的灼热。

花园里灯光幽暗,只有几盏仿古的路灯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小径和花木的轮廓。

远处宴会厅的喧嚣被厚重的门和层层叠叠的绿植过滤,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背景音,嗡嗡作响,更衬得这一方天地寂静得令人心慌。

她沿着鹅卵石小径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只想离那令人窒息的热闹远一点,再远一点。

高跟鞋踩在碎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一丛开得正盛的深红色玫瑰旁停下,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凉丝绒般的花瓣。

晚风吹过,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燥热,却吹不散心头的混乱和那份沉甸甸的、无处安放的委屈。

六年。

整整六年。

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或者说,用一层厚厚的名为“遗忘”的硬壳,把那份年少时的心动封存了起来。

可当他重新出现,只用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一句平淡无奇的“只是忙”,就轻而易举地击碎了那层看似坚固的壳。

所有的伪装都土崩瓦解,露出里面依旧鲜血淋漓、从未真正愈合过的伤口。

那份喜欢,从未消失,它只是蛰伏着,等待一个点燃它的契机。

如今,它被点燃了,却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只是忙……”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飘散在带着花香的夜风里。

月光清冷地洒下来,在她脚边投下孤单纤长的影子。

一滴温热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挣脱束缚,顺着冰凉的脸颊滑落,砸在脚下的鹅卵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她抬手捂住嘴,压抑着喉咙里涌上的呜咽,肩膀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在这个无人看见的角落,月光和玫瑰成了她脆弱的唯一见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踩在鹅卵石上,不疾不徐,一步步靠近。

林溪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那脚步声她太熟悉了,即使隔着六年的时光尘埃,也足以在瞬间唤醒她身体里每一个沉睡的细胞。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

她没有回头,只是更紧地捂住了嘴,将最后一丝哽咽死死堵在喉咙里,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

脚步声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停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拂过玫瑰叶片的沙沙声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须后水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无声地笼罩下来,取代了玫瑰浓烈的甜香,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这气息如此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她无处可逃。

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实的西装外套,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披在了她因夜风和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上。

突如其来的暖意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冰冷的身体。

那外套上残留着他的体温,还有更浓郁的、属于他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林溪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和靠近。

她慌乱地抬手,想去抓住那件即将滑落的外套,指尖却在半空中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了一只温热的大手——那只刚刚为她披上外套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

肌肤相触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带着薄茧,干燥而温热。

那触感如此真实,带着一种强大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心酸,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她竭力维持的平静。

她再也忍不住,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她猛地转过身,抬起泪眼模糊的脸,不管不顾地望向他。

月光如水,清晰地勾勒出沈铮的轮廓。

他站在离她极近的地方,近得她能看清他深邃眼眸里映着的、小小的、狼狈的自己。

他的脸上没有了宴会厅里的那份公式化的平静,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一种近乎痛苦的挣扎。

那眼神如此复杂,像深不见底的漩涡,里面有她不敢辨认的疼惜,有浓重的疲惫,还有一种深埋的、呼之欲出的炽热。

他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满脸的泪痕,看着她眼中破碎的光。

许久,久到林溪几乎以为他会再次沉默地转身离开时,他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开口。

那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仿佛被粗粝的砂纸狠狠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砸在寂静的夜色里,也狠狠砸在林溪早己不堪重负的心上:“当年那本毕业册……”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言说的苦涩,“我看到了。”

林溪的呼吸骤然停止,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瞬间消失了。

毕业册……那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最隐秘、最滚烫、也最疼痛的闸门。

十八岁那个夏天,阳光炽热得晃眼,教室里弥漫着离别的喧嚣和油墨的味道。

她紧紧攥着那本深蓝色的册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手心全是汗,几乎要洇湿那光滑的铜版纸封面。

周围是同学们互相交换签名的笑闹声,她却像置身于一个真空的泡泡里,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坐在窗边的那个身影上。

沈铮正被几个男生围着,肩膀被重重拍打,笑声爽朗。

阳光穿过窗棂,在他英挺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带着几分锐利的轮廓。

她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一步一步挪过去,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周围的喧嚣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铮哥……”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将紧紧攥着的毕业册递到他面前,指尖冰凉。

沈铮转过头,阳光落进他带笑的眼底,像碎了的金子。

他接过册子,随手翻到空白的一页,动作随意又带着点漫不经心。

“哟,小丫头也要毕业了?

写点啥好呢?”

他挑眉看她,笑容一如既往地带着点促狭的暖意,像对待一个需要照顾的邻家妹妹。

那声“小丫头”像一根细针,刺得她心尖微微一缩。

她屏住呼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几行字。

写的什么,她一个字都没看清,所有的勇气都孤注一掷地押注在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

“写好了。”

沈铮合上册子,递还给她,习惯性地抬手,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揉揉她的发顶。

就在他递回册子、手即将落下的那个瞬间,林溪像被电击般猛地抢过册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滚烫的秘密。

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几乎要窒息。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等他的反应,甚至不敢呼吸,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细若游丝的一句:“……谢谢铮哥。”

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撞开旁边的人,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喧嚣的教室。

身后似乎传来林澈疑惑的喊声:“溪溪?

跑那么快干嘛?”

还有沈铮那声熟悉的、带着点无奈笑意的“这丫头……”。

她全都顾不上了,只是拼命地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首跑到教学楼后无人的小树林,才敢停下来,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大口喘气。

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肋骨,咚咚作响。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仿佛有千斤重的册子。

在沈铮那几行潇洒不羁的祝福语下方,一片小小的空白里,是她用尽了所有孤勇和羞涩写下的、力透纸背的三个字:“我喜欢你。”

写完这三个字,她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脸颊滚烫,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她飞快地合上册子,紧紧贴在滚烫的胸口,仿佛这样就能藏住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

那一刻,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在她脚边投下跳跃的光斑,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以为那是故事的开始,却不知道,那是她与他之间,漫长沉默和离别的序章。

回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又瞬间关闭,剧烈的酸楚和迟来的羞耻感像海啸般席卷了林溪。

她浑身冰凉,血液仿佛倒流回心脏,冻得她指尖发麻。

他竟然……看到了?

看到了她那些幼稚的、孤注一掷的字迹?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在第二天就那样干脆地、彻底地消失?

连一句回应,哪怕是拒绝都没有?

六年的杳无音信,六年的自我怀疑和煎熬,原来在他眼中,不过是“看到了”三个字就能轻轻揭过的尘埃吗?

巨大的难堪和委屈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身体晃了一下。

她想后退,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视,想把自己缩进黑暗里。

可脚下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

就在她摇摇欲坠的瞬间,沈铮猛地向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点岌岌可危的安全距离。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压抑己久的、近乎失控的力道。

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是那样不可思议地轻柔,精准地抚上她冰凉潮湿的脸颊。

他微微倾身,深邃的眼眸在咫尺之遥紧紧锁住她惊惶失措的泪眼。

月光落在他眼底,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激烈情绪——是痛苦,是灼热,是深不见底的挣扎,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温柔。

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胆俱裂。

“林溪,”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得更厉害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疲惫,重重砸在寂静的夜里,也砸在她早己不堪重负的心上:“你从来不是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