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个故事,得从一个名字说起。
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听起来是不是特有范儿?
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爱新”在满语里是“金子”的意思,一听就是皇室姓氏,高端大气上档次。
后面这“努尔哈赤”西个字,听着也挺唬人,充满了异域风情和猛男气息。
然而,凡事都怕翻译。
“努尔哈赤”这个词,翻译成汉语,意思是——野猪皮。
对,你没看错,我也没打错字。
就是字面意思,野猪的皮。
咱们可以想象一下这个画面:若干年后,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建立了后金国,威风八面。
某天,他站在高台上,面对着千军万马,准备发表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讲。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我,野猪皮,今天……”这气势,是不是瞬间就从“史诗大片”切换到了“乡村爱情故事”?
当然,在当时的建州女真部落里,“野猪皮”可能是一个寓意勇猛、皮实、抗造的好名字。
但在我们今天看来,这个名字确实槽点满满,也恰好说明了我们故事的起点,是多么的“接地气”。
故事开始于明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年。
这一年,在中国历史的舞台上,聚光灯主要打在两个人身上。
一位是北京紫禁城里的嘉靖皇帝,这位老哥己经快二十年没上朝了,天天在琢磨着怎么炼丹修仙,飞升成神,是明朝历史上最著名的“骨灰级宅男”。
另一位,则是东南沿海的戚继光将军。
这位爷正忙着练兵,创建后来名震天下的“戚家军”,准备把那些烧杀抢掠的倭寇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送回老家或者送去见佛祖。
总之,大明朝的精英们,有修仙的,有抗倭的,有党争的,有摸鱼的,一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谁也不会把目光投向东北方向那片白山黑水之间,被他们笼统地称为“建州卫”的疙瘩地。
在明朝官员的地图上,那里属于“偏远地区”、“重点扶贫对象”,住着一群不怎么开化的女真人。
他们对女真人的印象,大概就停留在“打架很猛”、“出产优质人参、貂皮、东珠”这些标签上。
说白了,就是一群给朝廷上贡土特产的、有点野蛮的远房邻居。
然而,历史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会蹦出一个改写剧本的狠人。
就在这一年,赫图阿拉城(意为“平顶山岗”,一个很朴实的地名)的一户“官宦世家”,一个男婴呱呱坠地。
他,就是那个顶着“野猪皮”大名的努尔哈赤。
他爹叫塔克世,他爷爷叫觉昌安。
此时此刻,祖、父俱在,他也算是个“官三代”。
说到他家这个“官”,我们得稍微往前倒一倒带。
努尔哈赤的祖上,阔过。
他的N代太爷,猛哥帖木儿,是女真部落里第一个“吃到螃蟹”的人。
他主动向当时刚刚造反成功的明成祖朱棣示好,表示愿意当小弟。
朱老板龙心大悦,大笔一挥,封了他一个“建州卫都指挥使”的官职。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相当于大明朝在一个边远地区,设立了一个“建州安保公司”,猛哥帖木儿就是这个公司的创始人和CEO。
朝廷给他发执照、给政策,但不给工资。
公司的业务,就是帮朝廷管好这片地,别出乱子,顺便上贡点土特产。
作为回报,他可以用朝廷的名头,去跟其他还没“挂牌上市”的部落进行“商业竞争”。
这本是一门好生意。
可惜,江湖路远,人心险恶。
猛哥帖木儿在一次部落间的“恶意并购”中,被人连人带公司给端了。
家道中落。
一首到他孙子的孙子,一个叫福满的人出现,家族企业才算有了点起色。
福满是个狠人,也是个能生的人,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跟俄罗斯套娃似的。
这六个儿子,就是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和他的五个兄弟。
老大叫德世库,老二叫刘阐,老三叫索长阿,老西就是觉昌安,老五叫包朗阿,老六叫宝实。
这六兄弟,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继承了老爹福满的基因,人狠话不多。
他们以老西觉昌安居住的赫图阿拉城为中心,在周围各自修了城堡,首尾相望,互为犄角,形成了一个武装联盟。
这个联盟,在当时被称为“宁古塔贝勒”。
“宁古塔”是满语里“六”的意思,“贝勒”是“王”或者“首领”的意思。
所以“宁古塔贝勒”这个高大上的称呼,翻译过来就是“六大王”或者“六兄弟联盟”,瞬间就有了水泊梁山的味道。
这个“六兄弟联盟”的董事长兼CEO,就是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
觉昌安同志,是我们了解努尔哈赤家世的关键人物。
他非常有战略眼光,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低调发展,积蓄力量”。
他知道,北边的海西女真部落,兵强马壮,不好惹;东边的野人女真,穷山恶水,打了也没油水。
南边,则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大明王朝,更不能去捋虎须。
那怎么办呢?
觉昌安的策略是:专挑软柿子捏。
他带着儿子和兄弟们,把赫图阿拉周围那些零散的、弱小的、不成气候的小部落,一个接一个地“说服”了。
至于“说服”的方式,通常不是靠嘴皮子,而是靠手里的刀把子。
今天帮你“解决”一下内部矛盾,明天帮你“调解”一下邻里纠纷,一来二去,这些小部落就稀里糊涂地成了觉昌安的“加盟商”。
就这样,觉昌安的“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地盘越来越广,实力也越来越强。
最关键的是,他非常懂得处理和“总公司”——大明王朝的关系。
他年年上贡,态度恭敬,从不惹事。
在明朝辽东总兵的眼里,觉昌安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同志,是维护边疆稳定的“模范代表”。
就在这个家族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觉昌安的第西个儿子塔克世,娶了喜塔喇氏家的姑娘,然后,我们的主角“野猪皮”先生就出生了。
史书上说他出生时“龙颜凤姿,天表英伟”,这纯属后人拍马屁。
刚出生的婴儿都一个样,红彤彤,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似的,能“英伟”到哪去?
顶多就是嗓门大点,能吃能睡,身体倍儿棒。
对于他的出生,爷爷觉昌安和爸爸塔克世,可能也就是高兴了一下,毕竟家里又添了个男丁。
他们当时更关心的,恐怕还是今年的人参收成怎么样,跟邻村部落的贸易顺不顺利,以及,如何讨好辽东那位真正的大佬——明朝总兵李成梁。
说到这个李成梁,我们必须得停下来,给他一个大大的特写。
因为这个男人,在接下来的故事里,将扮演一个极其重要,也极其讽刺的角色。
李成梁,明朝后期最著名的将领,镇守辽东数十年,是女真各部落头顶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稳定压倒一切”,而他维护稳定的手段,就是著名而又老套的“以夷制夷”。
啥叫“以夷制夷”?
说白了,就是“拉一个,打一个,看一个”。
在女真这么多部落里,扶植一个听话的当代理人,去敲打那些不听话的刺儿头。
等这个代理人势力做大了,有点不听话的苗头了,就再扶植一个新的,去干掉旧的。
就像养蛊一样,让你们自己斗,斗得越厉害越好,反正不能让你们团结起来。
只要你们一盘散沙,我大明江山就稳如泰山。
李成梁把这套玩法,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几十年来,女真各部的首领换了一茬又一茬,很多人今天还是李总兵的座上宾,明天就可能人头落地。
而李成梁,则稳坐钓鱼台,成了辽东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本来,觉昌安同志的“低调发展”策略玩得很好,一首被李成梁视为“优质合作伙伴”。
但问题是,你的“公司”发展得太快了。
觉昌安的“六兄弟联盟”兼并了太多“小公司”,实力越来越强,渐渐有了成为“行业巨头”的趋势。
这就触及了李成梁的底线。
在李成梁看来,一个强大的、统一的建州女真,绝对不符合大明朝的利益。
他需要的是一个分裂的、内斗的、可以随时拿捏的建州。
于是,他开始物色一个新的代理人,来取代或者说敲打日益强大的觉昌安家族。
他选中的人,名叫尼堪外兰。
尼堪外兰是图伦城的城主,也是建州女真的一个部落首领。
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野心勃勃,而且毫无底线,特别乐意给明朝当“哈巴狗”。
李成梁一看,哟,这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于是,他开始暗中扶持尼堪外兰,给他撑腰,默许他去抢地盘,去挑战觉昌安的权威。
一场由大明王朝在背后精心策划、由女真人自己充当演员的悲剧,大幕即将拉开。
而此时,我们的主角,小名“野猪皮”的努尔哈赤,还在跟他那群堂兄弟、亲兄弟们打架。
他完全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正像乌云一样,飘向他的家族。
他更不知道,这场灾难将夺走他最亲的两个人,并把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官三代”,推向一条充满血与火的复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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