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的春日淡季，总带着一种冷清的古意。
林玄站在长空栈道附近的一段栏杆前，双手撑在冰凉的铁栏上，静静地望着脚下的云海翻涌，像一锅未曾熄火的蒸汤。
山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凉意和远方松涛的回响。
他的背包搭在一边的护栏上，拉链半开，露出几本翻折过角的随笔集和一只水瓶。
他不是那种热衷于挑战高峰或在社交平台打卡胜景的人。
他来这片山林，只是为了逃开城市的压迫感——那种由水泥森林、密集楼宇和逼仄工位构建起来的焦虑生活。
他说不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某种无形的力，己把他推到了某个临界点。
他需要呼吸，需要某种更“真实”的空气。
攀登的过程出奇地顺利，甚至可以说无聊。
除了几段湿滑的台阶和偶尔扑面而来的山风，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他没有选择徒步上山，只是坐了缆车到了半山腰，然后沿着步道缓慢攀升。
甚至连拍照的兴趣都提不起，手机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飞行模式。
他只想走，听风，看看云层之间有没有答案。
林玄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淡金色的光线正从西边斜洒下来，夕阳即将坠入群山的怀抱，整个天际线被染成温暖的橙红色。
他知道是时候下山了。
风己经开始转冷，而山上的夜晚向来不是轻松的事。
他回身拾起背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顺着阶梯往缆车站走去。
缆车站显得有些空旷，售票口开着一盏昏黄的灯光，在逐渐阴暗的山色中显得特别突兀。
林玄排在第三排，不远处的玻璃外，山间的缆索穿过群峰蜿蜒而下，仿佛一条钢铁织就的天梯。
他打量着队伍中的其他人。
前面是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
男的穿着一件褪色的运动夹克，低头在玩手机，脸色倦怠，脚踝上裹着一圈黄色绷带；女的则带着一台微单，时不时抬头望天，仿佛在抓捕某种即将消逝的光影。
林玄扫了一眼自己身后，是一个中年男子，戴着老式登山镜，身形瘦削，脚边的背包鼓胀，像塞满了奇怪的设备。
广播响起：“下一班缆车即将进站，请前方乘客准备登车。”
系统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子音色，在空荡荡的站台上显得尤为清晰。
林玄随着队伍向前移动，被引导到最右侧的一节车厢中。
他注意到这个车厢并不拥挤，除了他之外，还有之前那对情侣、那个登山镜男子，以及一位戴着口罩的年轻女子。
“这就是淡季啊，缆车站零零散散的也就几十人。”
林玄心里想。
缆车缓缓启动，吊挂着他们穿越钢缆之间的长空。
车厢轻微晃动，发出规律的“咔哒”声，仿佛是某种不紧不慢的计时器。
透过窗户，夕阳的余晖洒在远山上，连绵的山脊被拉成长长的金边，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林玄靠在车厢一侧，看着太阳逐渐沉入天际。
他忽然意识到，这趟旅程似乎还没有带给他任何答案。
他逃离了城市，却没有抵达任何地方。
也许，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徒劳的迁徙。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天，变了。
毫无预兆，仿佛整个天空忽然被撕裂。
一道刺眼的蓝光从天顶劈下，穿过天穹，像刀锋划破画布。
紧接着是紫、橙、绿、赤……无数颜色像沸腾的油彩，带着扭曲的质感交叠翻滚，洒落山谷。
车厢内瞬间陷入惊呼与恐慌。
林玄睁大眼睛，只觉玻璃外的景象在剧烈变形。
云层翻涌如海啸，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枝叶舒展得像挣脱束缚的囚徒，然后又迅速枯败、萎缩、崩解；山坡上的一处庙宇残迹竟在几秒钟内重构成崭新楼宇，接着又瞬间化为尘土。
林玄感觉耳膜仿佛被强烈压力拉扯，车厢中有人开始喊叫：“怎么回事？？！”
但这些声音很快被外界的异象盖过。
他猛地转头，望向前方的缆车——那一幕，注定烙印进他此生的记忆。
一块扭曲的黑色像素块，如病毒一般从光流中浮现，缓慢地滑过邻近的一节车厢。
所过之处，乘客的身体如被某种无形的数据擦除，从头部开始瓦解——皮肤化为灰尘、骨骼崩散、衣物燃烧……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令人恐惧至极。
他们像被系统“删除”的人物角色，只剩下黑灰色的细屑随风飘散。
林玄感到全身冰冷。
他瞥见缆索上其他车厢也在剧烈晃动，有的己经失去支撑，拖着钢缆跌入山谷。
震荡传来，他们的车厢也猛然一晃。
窗户破裂，碎玻璃划过林玄的手臂，血流如注，刺痛迅速传导至神经深处。
但神秘的是——那片像素化的“腐蚀”，始终未曾接近他们这节车厢。
它在周围流动、游走，却仿佛被某种力量屏障隔绝开来。
这短暂的“静止”持续了几秒，然后，如同弹簧被压至极限后忽然松开——轰鸣声起，缆索断裂！
林玄甚至没来得及喊叫。
他的车厢开始剧烈下坠，穿过林木、撞碎树枝，在一片松针与藤蔓中翻滚坠落。
他被重重甩出座位，脑袋狠狠撞上车厢壁角。
晕眩感如潮水般吞没意识，最后看到的，是一片火光染红的林海，和逐渐模糊的人影在火堆间挣扎、抽搐……然后，一切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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