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状元皆是国之栋梁，才学惊人，武艺超群，朕心甚慰。”
李明河立于城楼之上，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如金玉坠地，在朱雀门下回荡。
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臣等必不负陛下期许。”
沈鹤卿与燕无回齐齐行礼。
文状元广袖垂落如云，武状元铁甲折射寒光，在青石板上投下一刚一柔两道影子。
“为贺此次科举圆满，朕定于七日后在宫中设琼林宴，宴请百官。”
“谢陛下隆恩——”城楼下，众官员伏地而拜，声浪如潮。
李明珠正欲离去，忽觉袖口一紧。
转头便看见陆容予抓住了她的手。
“皇嫂？”
“此处又无外人，”陆容予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挠，“还像从前那般唤我阿姐便是。”
“阿姐。”
李明珠唤了一声，眉梢染上了娇色。
陆容予笑着点点头，又道：“璇华，你及笄己两载，却还未曾操持过宫宴。”
她瞥了眼不远处正在吩咐侍从的皇帝，压低声音道：“我与你皇兄总怕累着你，可如今你己十七，眼看就要......”“我是昭阳长公主，皇兄唯一的胞妹，”李明珠扬起下巴，"谁敢笑话我？
"不远处的李明河闻言扶额，龙袍垂落，露出腕间一串褪色的红绳——那是幼时李明珠编给他的平安结。
陆容予轻笑，捏了捏掌中的小手：“这可不单是撑场面的事。”
她指尖点了点李明珠的心口，“本事学来是自个儿的，是不是？”
“汀兰说的是，这次琼林宴就交由你来全权操办吧。”
李明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走了过来“璇华，你也该长大了。”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
李明珠顿时蔫了，连发间金凤都似耷拉了翅膀，活像只被雨淋湿的狐狸。
告别了兄嫂，李明珠准备去瑶光殿看望李明澜。
行至瑶光殿外，李明珠仍在叹气。
“殿下，”雪盏轻声劝道，“皇后娘娘是盼着您能独当一面。”
“道理我都懂，”李明珠踢开脚边一颗石子，“只是设宴繁琐得很......”她忽地驻足，眸中闪过狡黠：“对了！
永纯最擅这些！”
李明珠刚踏入殿门，便被一股苦涩的药味扑了满面。
她皱了皱鼻子，抬手挥了挥，快步向内殿走去。
“小西，我来看你了。”
帷帐内，李明澜正挣扎着要起身。
素白中衣宽大地罩在身上，更显得那身子骨单薄如纸。
面色苍白，只有眼尾泛着病态的嫣红。
“别起来了，就这样说会儿话。”
李明珠三两步走到榻前，一把将她按回软枕上。
指尖触到妹妹单薄的肩膀时，她心头一颤——这身子骨，竟比去年更瘦削了。
她不动声色地扯过锦被，将人严严实实裹住。
“瞧瞧你，”李明珠嘴上不饶人，手上却轻巧地替妹妹拢着散乱的发丝，“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李明澜虚弱地笑了笑。
病中的她像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连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前天见窗外的桃花开得好...”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说着又掩唇咳了两声，“便坐在窗边看了会书，谁知...”"谁知就病成这样？
"李明珠瞪她一眼，转头对侍女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竟让主子吹风！
"殿内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不怪她们..."李明澜急忙拉住姐姐的袖子。
"是我执意要开的窗。
"李明珠望着妹妹病弱却倔强的模样，忽然想起幼时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跌倒了也不哭的小丫头。
她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是前些日子太医院刚送来给她的上好香料。
"喏，太医院新配的安神香。
"她将荷包塞进妹妹手里。
李明澜珍重地摸了摸手中的荷包，那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一只奇形怪状的鸟。
她轻笑着"阿姐，这上面绣的是大雁吗？
"李明珠眼睛一亮:“小西，你能看出来这绣的是大雁？”
说完，她又有些别扭的歪过头，“旁人都看不出来，雪盏还以为这是乌鸦”她越说声音越小。
“阿姐的绣工越来越好了，小时候我教阿姐绣的第一个图样就是大雁，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李明澜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少来这套。”
李明珠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烧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正事，眼睛一转，“对了，皇嫂让我筹备琼林宴，你素来最懂这些雅事——”她突然握住李明澜纤细的手腕，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帮帮阿姐可好？”
李明澜闻言轻轻一颤，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她刚要开口，却又被一阵轻咳打断，单薄的肩头在李明珠掌心下微微震颤。
“我...”她缓过气来，“这副样子，怕是会误了阿姐的事...”李明珠顿时竖起眉毛，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妹妹的额头：“胡说什么！
你躺着动动嘴皮子就成。”
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嘴唇几乎贴上妹妹的耳垂，“再说了...你忍心看阿姐被那些老古板刁难？”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带着熟悉的玫瑰香李明澜苍白的耳尖顿时染上薄红。
她垂下眼帘，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锦被。
“...好。”
半晌，她轻轻点头，抬眸时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不过阿姐要答应我，别又偷懒把帖子都推给我写。”
李明珠顿时笑靥如花，顺手捏了捏妹妹没什么血色的脸颊：“就知道我们小西最好了！”
就让这小病秧子动动脑子，总比躺着咳血强。
她心里暗暗想着。
李明珠抬头看了看窗外，日头还高着呢。
她转头对雪盏招招手：“去小厨房拿些点心来，要杏仁酥和桂花糕。”
说着踢掉鞋，利落地爬上了妹妹的床榻。
“阿姐还记得我最爱吃杏仁酥。”
李明澜往里头挪了挪，给姐姐腾出位置。
“那当然了”李明珠盘腿坐好，顺手扯过锦被盖在腿上，和妹妹聊起来女儿家的事:“今日我在城楼上观礼，你不是一首喜欢看那些将军的话本子吗，我瞧那武状元英勇神武，气度不凡，你一定喜欢！”
“阿姐，若是那武状元的相貌当真生得那般好看，你难道不喜欢？”
“哎呀小西，你难道不知道吗，阿姐最喜欢的是那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君子，我看那文状元就不错。”
……姐妹俩的笑声飘出窗外，惊飞了檐下歇息的燕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纱，在殿内洒下一片温暖的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