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崔明宪的警徽边缘滴落,在玄关地板上积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两名警员鞋底带起的水珠溅在李秀妍的棉布拖鞋上,她却像没有察觉般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搜查令?
"她的声音像裹着蜜糖的刀片,指尖轻轻划过纸质文件,"我丈夫每天抓坏人还不够,现在要抄自己家了?
"年轻警员喉结滚动了一下。
崔明宪注意到他的视线不断瞟向厨房方向——砧板上的牛排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刀刃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暗红。
"例行公事,夫人。
"年长的警员亮出手铐,"金光日可能把证据藏在这片区任何住户家里。
"手铐的金属声让崔明宪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审讯室里金光日被铐住的手腕,想起U盘视频里那些模糊的手术器械反光。
李秀妍突然笑出声,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她左手腕的蝴蝶伤疤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请便。
"她侧身让出通道,"不过地下室钥匙在警监先生那里。
"崔明宪的配枪突然变得异常沉重。
他摸向钥匙串时,指腹触到某个冰凉的金属物体——那不是他的钥匙,而是一枚蝴蝶形状的USB,和金光日在审讯室掏出的那个一模一样。
主卧的衣柜门发出哮喘般的吱呀声。
年轻警员翻检西装外套时,一枚纽扣滚落到崔明宪脚边。
他弯腰去捡,却在床底瞥见一个玻璃罐的轮廓,里面漂浮着某种红色组织,在手机照明下像极了人体心脏。
"崔警监?
"妻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茶盘,"你的同事不喝点热茶吗?
"茶香中混着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味。
崔明宪看着年轻警员毫无戒备地接过茶杯,突然想起第三个受害者就是喝了掺有肌松剂的普洱茶后失去反抗能力的。
他刚要出声阻止,书房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年长警员倒在档案柜前,手指还保持着翻检的姿势。
散落的文件中有张泛黄的照片格外刺眼——二十出头的金美善医生穿着白大褂,左右各站着一个孩子:男孩眼睛是诡异的琥珀色,女孩左手腕有个蝴蝶形胎记。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实验体7号&8号,认知重构第二阶段"。
"低血糖?
"李秀妍蹲下身,手指搭在警员颈动脉处,指甲油剥落的地方露出细小的切割伤,"警察先生们总是忘记吃饭呢。
"她抬头看向丈夫,瞳孔在阴影中扩大成两个黑洞,"就像你今早也没吃我做的三明治。
"崔明宪的胃袋突然痉挛。
他确实扔掉了那份三明治,因为夹层里的肉片纹理太像人类舌肌。
此刻书桌抽屉微微敞开,露出半截银色链条——和他今早在证物室见过的、第六名受害者脖颈上的勒痕完全吻合。
"地下室。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你们不是要搜查地下室吗?
"年轻警员扶起同事时,袖口蹭到了茶杯边缘。
几滴茶水在实木地板上洇开,崔明宪分明看到其中悬浮着细小的白色颗粒——碾碎的氯氮平药片。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像一条垂首的食道。
崔明宪的钥匙***锁孔时,金属摩擦声让他后颈汗毛倒竖。
门开瞬间,某种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大量鲜花被密封在狭小空间里慢慢腐烂。
"小心台阶。
"李秀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呼吸喷在他耳后,"你上次摔下去留下的淤青还没消呢。
"崔明宪不记得自己摔下过楼梯。
但右肋确实有一处不明原因的钝痛,每当雨天就隐隐发作。
手电筒光束扫过水泥墙面时,他突然僵住了——整面墙贴满了剪报和照片,所有"蝴蝶杀手"案件的报道都被精心裁剪,旁边用红笔标注着警方从未公开的细节。
更可怕的是剪报墙中央的区域:崔明宪从警校毕业到晋升警监的每张新闻照片都在这里,按时间线精确排列。
最近一张是他上周在新闻发布会上的特写,旁边贴着第六名受害者的尸检报告,两者之间用红线相连,末端写着"认知干扰剂量:200mg/日"。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在地下室潮湿的空气中扭曲变形。
李秀妍的指尖抚过那些照片。
"我们的纪念墙啊。
"她突然指向某个角落,"看,这是你第一次参与凶杀案调查,那时候你还会做噩梦呢。
"崔明宪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那是七年前一起家庭灭门案,他确实连续失眠一个月。
但官方记录里,这案子与现在的连环杀人毫无关联。
首到他的手电照到墙角陈列柜——七个玻璃罐整齐排列,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用人体组织拼成的蝴蝶标本,罐底标签写着日期和...菜谱配料。
"你总说我的炖汤好喝。
"妻子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手术剪冰凉的尖端隔着衬衫划过他脊背,"秘密就是新鲜食材要提前放血。
"崔明宪的配枪在掌心跳动。
陈列柜玻璃反射出两个扭曲的人影,他突然发现妻子的嘴唇在反光中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就像...长期服用氯氮平的副作用。
而更可怕的是,他自己的虹膜在黑暗中竟闪烁着与金光日如出一辙的琥珀色光泽。
"警监!
"楼上突然传来年轻警员的喊声,"嫌犯出现在小区监控里了!
"李秀妍的笑声像碎玻璃洒在崔明宪颈间。
"要玩游戏了。
"她将某样东西塞进他口袋——是把沾血的地下室钥匙,"记住,疯子的特权就是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崔明宪跌跌撞撞跑上楼梯时,瞥见厨房垃圾桶露出半截金色假发。
年轻警员正对着对讲机吼叫,而年长的那位瘫在沙发上,嘴角流出带泡沫的唾液——和第西个受害者的中毒症状完全相同。
"救护车...叫救护车!
"崔明宪扯开同事的领口,却在锁骨位置发现一个新鲜的蝴蝶形针孔。
他突然想起金光日在审讯室里说的话:"堕落则是唯一的救赎。
"对讲机爆出刺耳的电流声:"目标突破南门!
重复,目标持有——"通讯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那是崔明宪与妻子约定的暗号,从蜜月期沿用至今。
李秀妍哼着歌走向门禁对讲机,围裙口袋里露出手术剪的金属尖端。
崔明宪举枪的手颤抖得厉害,准星在妻子后心与大门之间来回移动。
监控屏幕上,金光日苍白的脸正对着摄像头微笑,他的嘴唇一张一合,通过唇语能清晰辨认出三个字:"我回来了。
"